琪亚娜发生了很多事,但她还是能够保持着很乐观的心态。
“小雪,我最近好像病了。”
当琪亚娜并非缺零花钱或者犯错了想找他拜托老师求情或者想要找他帮忙想想怎样哄芽衣开心之外的理由找到他的时候,阿雪非常地高兴,他很少很少能见到在自己宿舍房间里出现琪亚娜,尽管她没有洗澡没有换衣服就直接咸鱼大字躺趴在有强迫症洁癖的他的床上,他还是很高兴。
“最近我总是做梦,做梦的时候脑海里总是有一个声音在跟我说话,而且那些梦境都非常非常地真实。”
高兴的热情迅速冷却。
从齐格飞老爹口中知晓一切真相的阿雪知道,那不仅仅是梦那么简单。
那是第二律者西琳的意识。
“那些都不重要啦,啊哈哈,琪亚娜,相比起这个,我们聊一些更符合年龄的话题吧?”
“嗯?”
“譬如说未来之类的,啊,对,就像是,嗯,那个——”
小小骑士有点紧张,手心冒汗,眼神飘忽。
“喜欢的人之类的——”
“芽衣!”
毫不犹豫即答的白发单细胞少女。
“......”
阿雪勉强咧咧嘴。
“不、不是那种感觉啦,嗯,就像是,你想噢,就是那种你以后会很尊敬,觉得很厉害,会想要和对方在一起的人,啊!排除芽衣同学在外。”
“嗯......排除芽衣吗?”
单细胞少女秀眉紧蹙苦思冥想非常烦恼。
“那就是首先要,地位很高,对,地位很高,首先要成为很厉害很厉害的舰长,然后每个月都要给我很多很多奖金,给我很少很少的工作,不要老安排我值班,就算值班也要安排和芽衣在一起,如果是双人宿舍也要和芽衣住一起,当然芽衣不去的话我是不会跟着上舰的!”
三句不离芽衣吗。
“那、那怎样才算得上是一个优秀厉害的舰长呢?”
他笑容僵硬。
“嗯......是呢,首先得先会空中劈叉?”
“???”
阿雪渐渐失去笑容。
······
夜晚,熄灯睡觉的时间,琪亚娜的房间,被邀请过来的芽衣。
“琪亚娜,你叫我过来做什么呢?很少见你这么神秘地邀请我呢。”
“嗯?你这是......”
琪亚娜在亮着台灯的书桌下认真地做着什么。
“折纸鹤?”
芽衣走近一看才发现她在做什么。
“哈,芽衣你总算来啦,没有啦,叫你过来是想请教你,怎样做才能够折纸鹤折得又快又好看。”
把头发都抓乱的琪亚娜。
“为什么你要折?”
“这是秘密喔......”
芽衣有点吃惊,因为琪亚娜很少很少会隐瞒她。
“不能说吗?”
“其实也不是不能啦,只是说了你要保密喔,两个月之后就是小雪的生日啦,小时候他就一直念叨着说什么会折千纸鹤送给别人的女孩子才是好女孩,我就很不满意了啊,凭什么本小姐不是好女孩,只不过,1000只,有点难,而且这纸鹤我怎么总是折不好啦!折得好丑。”
桌上摆着一堆揉成团的废纸或者歪歪扭扭很难看的纸鹤。
“要不我帮你折?”
芽衣很高兴琪亚娜会为别人着想,殊不知一向好吃懒做的琪亚娜毫不犹豫地摇摇头。
“不要啦,起码这个我得自己亲手折吧?否则被小雪那家伙知道了又要取笑我了。”
“那得偷偷在这种时间叫我过来?”
“因为小雪那家伙神通广大谁知道他是不是在我身边布下眼线呢,这可是机密!”
琪亚娜贼兮兮警惕地看着四周,一如以前,护着那锅汤的时候一样。
“折快点,折好看点,我想提前做好这事呢,你看啊,最近各种各样的事情不断发生,我们总是出任务,外边又越来越危险了,崩坏四起,谁也说不定明天是不是又临时出紧急任务呢?这样算下来,2个月时间折1000只,好难啊。”
“所以提前折最好啦。”
琪亚娜笑的很得意。
“为什么你会突然想这样的......?啊,抱歉,我没有恶意的,就是单纯好奇,因为没见过琪亚娜你做这样的事。”
“唔,说起来可能有点难为情。”
琪亚娜脸微红,她挠挠鼻子,不好意思地摸着后脑勺笑着。
“小雪是我青梅竹马,其实他在我心里比那个混账老爸还要亲近啦,啊哈哈,嗯......然后呢,其实从以前开始他就是只爱哭虫啦,明明是个男孩子,但是却很爱哭,又很害怕孤单。”
“其实我知道的,小时候老爸在外边没回来,家里其实是没食材的,都是他一个人趁我午睡的时候偷偷跑出去外边摘回来的,外边可危险啦,那可是崩坏冰原区,他每次只能摘回来那几种,我就想啊,就近吧,一起假装出去玩,摘那些有毒的蘑菇,逼着他做汤,然后一个人咕噜咕噜地把一锅汤都喝完,这样我就饱啦,饱到晚饭都不用吃啦,他就不用跑出去摘啦,就是那时候食物中毒了,闹得我好难受,他还一直陪在我身边,一直在那里自责地哭啊哭。”
“从很久很久以前开始,我就知道我自己很不正常,总是会莫名其妙地失去意识,但是每次我受伤的时候他总是会断手断脚地躺在地上哭,看到我醒了,他就不哭了,我想啊,可能他比谁都要担心我吧?混账老爸都没有这样担心过我呢。”
“他真的很搞笑的啦,真的。”
她的声音却是低了下来。
“上学的时候总是害怕和其他同学做沟通交流,中学的时候也是,那时候我知道芽衣你可温柔呢,特意拜托他,说我想和芽衣你搞好关系,说我讨厌布洛妮娅,说能不能让他想想办法帮帮我,哈,那个笨蛋可不知道我早就和芽衣你成为好朋友了呢,我这样做那样做就是想让他多几个朋友,让他不要老是只做我的跟屁虫,这样其他人看到了都会取笑他的啦。”
“而且,我是‘怪物’,可能说不定哪一天,他就看不见我了呢。”
“还有还有,就算是这样喔,那家伙还是自顾自地觉得能来担心我,对我指指点点什么的,说教什么的,那样子真的好傻,明明自己都已经那么忙了,整天都还要跑过来我这边,他和我不一样的啦,他能变得更加好,他能过上那种受学园里的人敬仰的生活多好啊。”
没心没肺的白发少女低着头,被浏海阴影所遮掩的脸上有着不能被他人所窥探的落寞。
“然而还是傻呼呼地跑过来找我,坐在我房间里,说着很无聊的话题,就算我不理他,他还是继续说,说啊说,说到熄灯时间才愿意走,有时候我在想啊,他才是最笨的那个人吧?明明我都这么敷衍他了,他还不知道本小姐不想理他吗?早点回去休息睡觉呀,那么晚睡,没看到自己都已经憔悴成那样了喔。”
琪亚娜打开抽屉,里面有一张他们两个的合照,是很久很久以前齐格飞在冰原的时候给他们拍的,她摸着这张照片,声线不自觉地发生改变。
“他呀,还跑来问我,说喜欢的事,问我喜欢的人应该是怎样的。”
“我想,他是不是有了什么喜欢上的女孩了?”
“也对啦,他都已经那么优秀了,平时在这里跑那里跑,周围接触到的全部都是上流社会家族的名门大小姐,她们都知书识礼,又漂亮,我想会喜欢上也是很正常的事,毕竟他也是男孩子嘛。”
“然后我就尽可能地以大小姐的角度去给他提建议了,之前姬子阿姨不是说嘛,现在能成为舰长的人都是超级厉害超级优秀的人,而且很多名门大小姐都喜欢这样的男人,有地位有身份,所以我就说,肯定是要成为舰长的呀。”
琪亚娜的声音很轻,完全不像是她平时的样子。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越说越生气,越说越难受,到最后,我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了,然后我就说了。”
“可能只有会空中劈叉才能成为舰长吧。”
“咯咯,我最近还听到学园里有人流传说偶尔深夜能看到像是有鬼魂在练习空中一字马劈叉呢。”
明明应该是在笑的,但琪亚娜低落的声音让芽衣无论怎样都笑不出来。
“其实呢,阿雪来到圣芙蕾雅之后就一直在忙自己的事也挺好的,我这里最近发生的事接踵而来,一件比一件危险,他看上去那么弱,一个人总是傻呼呼的,老老实实搞科研后勤多好啊。”
“像我这样的人,他还是别来打太多交道的好。”
“可我又怕他这只爱哭虫寂寞呀。”
滴落的晶莹在月光下泛起刹那的皎洁。
“于是就想着说,起码这罐千纸鹤,我得亲手折给他吧,让他也知道其实本小姐也是个好女孩!哼哼。”
她笑着落泪。
越是单纯的人,越是明白什么是重要;越是笨拙的人,越是知道什么是珍惜。
只是她不会说。
“那,琪亚娜你喜欢他吗?”
“哎?”
琪安娜怔住了。
······
时间流转,两人能够面对面沟通交流的时间越来越少,她发生了很多事,他知道,这一切都是那个‘恶魔’推动的,那个恶魔似乎没有什么目的,他只是纯粹地想要研究各种各样的崩坏现象,他热衷且沉迷于这个,而琪亚娜只是他其中的一次实验。
终于,律者的意识在‘恶魔’的推动下重新降临了,琪亚娜将会成为终焉律者,引发世界性的大崩坏现象,并且在这样的过程里,失去自己的意识,死去。
“你......为什么要这样。”
小小骑士直面着喜怒无常的恶魔。
“没什么,只是感兴趣而已,别误会,我不会阻止你去杀掉那个律者,倒不如说我对这样的发展更加感兴趣些,我想看看你被崩坏能完全侵蚀之后究竟会怎样呢。”
“......”
小小骑士紧攥拳头死死地盯着眼前的男人。
“哈,没用,别浪费心机。”
“现在还在想这些真的好吗?”
“你再不去的话,你就要眼睁睁看着她将最重要的挚友杀掉了喔?那样的话就算她后来被你救醒了,也会留下一辈子阴影的呀。”
最终,小小骑士紧攥着的拳头只能拿起放在桌面上的那瓶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紫色试剂。
······
占据了琪亚娜身体的空之律者很强。
强到大批量的机甲部队都没有办法打赢她,强到连多个A级女武神甚至包括S级女武神组队都没办法打赢她,光是召唤出来的贝纳勒斯就已经让他们难以应付。
眼看着大崩坏灾难即将再现。
所有人都在绞尽脑汁。
谁也不知道西琳究竟什么时候会再次引发大崩坏,谁也没办法找得到她。
除了一个人。
虚数空间内。
“人类——嗯?呵。”
“原来和我一样,都是‘崩坏’的化身。”
位于王座上的西琳如同君临一切的皇后,睥睨着一切,包括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那状若疯魔全身血管紫红脉络凸显的男人。
“离开她的身体。”
阿雪的声音已经失真,空洞飘渺,回响在虚空中。
“呵。”
回应他的只有女王冰冷的笑声,以及能撕裂空间的攻击。
“离开她。”
然而这凛冽的攻势却悄无声息地在他身边还原成最初的崩坏能粒子被他所吸收,他重复着这句话,只是声音越发地空洞。
“离开她。”
抬头动作似顶千斤重,他抬起头,五官已狰狞,双目溢出紫血,眼眸里尽是一片紫红,他已经看不见了,他只能感知得到不远处的某个方位,有非常庞大的人形崩坏能反应。
他一步一步地拖拽着身体,动作之缓慢,每一个脚步都像是拆分开无数帧慢放,伴随着每一个脚步,脚下身后的虚数空间都会被还原崩坏粒子,庞大的崩坏粒子汇聚形成让人心悸的妖艳紫色光带从他后背灌注进去,远眺宛如他身插巨大紫色光翼。
所过之处,紫翼扇动间,拽曳出一片又一片的虚空。
虚数空间在崩落。
他慢慢地在接近,她想要逃,他伸出右手,虚空中生出无形锁链固定着她。
“琪亚娜!”
“琪亚娜。”
“琪亚娜......”
他呼唤着她名字的声音越来越沙哑,越来越无力。
“你今年的生日礼物我已经准备好啦,原本想着说给你准备一件漂亮的礼服,你以前说过,如果有人再送一件像你妈妈准备给你的那种礼服就好啦,但是后来找啊找都找不到,你别误会了只有你妈妈才会在意你。”
“作为替代,我只能把我的工资卡给你啦,密码是你的出生年月日,好多好多钱在里面的,你以后不要去找别人借钱啦,学会自己理财。”
脑袋越来越重。
想要说什么来着?
“虽然你可能已经越来越习惯没有我的生活了,但是我还是想要跟你说,你这个人起码多回头来看我两眼呀,每次都是我给你擦屁股,你这个惹祸精,以后啊,不要再惹麻烦了。”
“否则学园长和老师可不会那么容易再放过你了哦。”
空之律者在疯狂挣扎,她感觉到了致命的威胁,自己正在被吞噬,被消融,那个一步一步,每一步身上的血肉都会掉落,然后被恐怖的崩坏能所替代的、越来越接近自己的怪物!
“你真的真的不适合当女王呀,琪亚娜。”
“你那么笨,那么好吃懒做,除了当一个被别人照顾着的公主之外,你还能做什么呢?”
被紫焰所覆盖的脸庞,紫焰在扭曲在燃烧。
他似乎是在笑。
“还有,如果这次你不做女王,继续做公主的话,那我就可以名正言顺当一次你的骑士啦。”
“这可是我第一次呢。”
“没有袖手旁观,没有倒在地上,而是站了出来,成为没有人知道的主角。”
“真好。”
还想要说些什么呢?
想不起来了。
真的想不起来了。
机械式地,沿着印象中的那个方位,前进。
“不要过来!!!”
律者的尖叫并没有能传达到失去知觉的他耳中。
他只感觉得到,体内的沉重枷锁在迅速加重,崩坏能的吸收在加剧,啊,或者是越来越靠近她了吧。
“骑士......就应该拿起剑与盾,真是让人觉得烂俗呢,陪在你身边的时候,想要用手牵你的时候,就没办法拿起矛与盾,一旦拿起矛与盾,就没有办法牵着你,在很久很久以前,我就觉得这种真的很烂俗。”
“不过啊,应该没关系吧,如果是我的话。”
“因为会有其他人替我来牵着你的手。”
律者发出哀嚎,她全身冒出粗壮的紫色光带连接着他—— ‘怪物’终于走到了她跟前,停下,颤颤巍巍地伸出手,似乎想要摸摸她的脸,但却是怎样都捉摸不到位置。
就像是老人一样干枯的手,在空中胡乱缓慢地挥动。
忽然,他没有力气了。
跪倒在地上,单膝撑着,就像是骑士向公主宣誓一样,只是他的头颅深深地低垂着,只是他身如怪物。
“我没有后悔的,有其他人能替代我陪伴着你,这是最好的。”
“对于我来说,你就是整个世界,对于你来说,我只是世界的一部分,我存在的意义自从我苏醒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被你所赋予,如果这就是命运,那真好啊。”
“其实我知道的,我都知道的,你比谁都要温柔。”
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就像是本能一样倾吐着断续的字句。
“我愿意为了你变成这样的怪物。”
“真的。”
“因为,如果没有你的话,我可能早就变成了比现在更让人畏惧的怪物了。”
记忆一点点地在远去。
他的躯干渐渐被燃尽。
她的哀嚎渐渐在消减。
她的眼神渐渐恢复清明。
“幸好你看不见我现在长什么样子。”
“你睡醒之后什么都会变好的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弱。
他的身躯失去了支撑。
他的意志已经达到了极限。
他倒在了她身前。
“还有,我真的无论怎样,都学不会空中劈叉啊......”
“可能这样的我真的当不上优秀的舰长了。”
“你早点告诉我多好啊,这样我就能从一开始好好练习了。”
因为,这样早就已经喜欢上你的我,就有资格了呀。
有资格说。
有资格说——
有资格说......了。
声音如蚊蚋。
“如果说不幸将你带给了我,那这也将会成为我一生最大的幸运。”
一切的虚无被吞噬。
最后,少女恢复了刹那的清明,她睁开眼,她看见的是化作无限深渊的恐怖漩涡。
‘一切皆因有你的笑容’
‘我很喜欢’
‘你的笑容’
似乎有这样的声音在回响。
······
“那,琪亚娜你喜欢他吗?”
“哎?”
琪安娜怔住了。
“可、可能有那么一点点喜欢吧?”
她脸很红很红,比划着小指指甲尖。
“真的真的,就这么一点点。”
“喜欢。”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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